琴川又迎來了屠蘇離開了人世間的第六個中秋節,方蘭生一慣帶妻女到熱鬧市區看煙花,賞花燈放水燈渡過天倫之樂。
依偎在方蘭生身旁的孫月言亦然是位溫婉嫺熟的少婦,日發成熟韻味。
夫婦倆人相伴在河畔依往年一樣為離世的親人放水燈,女兒則和別家小夥伴在涼亭遊樂,發出嬉戲的笑聲。
“蘭生,大哥晚點過來嗎?”
“是的,大哥帶領天墉的門徒去西邊小村除妖,沒意外的話。。明天會過來和我們小聚。”蘭生昂頭看頭頂的圓圓白月,散發迷蒙的光亮。
月圓時刻仿佛是帶著蠱惑力量使妖魔鬼怪都變得不安分異常活躍,到處禍害人間。
月言也不是普通民家婦女,了然的點點頭。
“我們早點回去吧。。”方蘭生放手最后一盞水燈漂向河流如是説。
滿月之時總是有不可以預想的事發生,方蘭生這麽認爲。
自從二姐離開后,他繼承了方家一切事業后同時也沒落下修煉自己的修為,可以說雖然沒像大哥般厲害,但也可以自保,不自不覺中他的靈力也增強了。
像這個月,他微微感覺到琴川黑暗処藏了一股不明來路的氣息,至於是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。
方蘭生也不多管閒事,現在最重要的是他一家三口好好在琴川過著平淡生活,安安穩穩活下去。
方蘭生讓妻女先休息后,他吩咐下人備清酒以及五個酒杯到庭院,自個兒在石凳上回憶一切前身往事。
最後定格在首次相遇屠蘇的木頭臉那一刻。
他嘆了一聲很悠長的氣。
又。
他想起了陵越。
这個大哥對他來説與屠蘇一樣有著理不清的思索。
大哥。
大哥對他簡直好得不得了,加倍的寵他这個弟弟寵得不得了。月言也是這麽說。
“大哥,其實你不需要彌補你不小心弄丟我的事,我沒有怪你了啊。。我已經成人了也成家立室了,別當我是小孩兒。。”
說實在他自己也看不下去。
大哥只是默默點頭微笑,並不說什麽。
然而只要大哥露出这种神情,他腦海内同時會浮現屠蘇與其一模一樣的樣子,接之兩人的模樣重疊在一起,極爲相似。
比起他和陵越是親兄弟,倒反而覺得大哥和屠蘇更像一對親血緣的兄弟。到底是俊俏五官還是清冷的感覺像,他也說不上來,總之很相似之感就是了。
“大師兄,是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。”屠蘇曾是這麽說。
方蘭生以前聼屠蘇說時也有點心存懷疑,畢竟这世界上誰會對沒血親的人好的過分,現在看來不是沒有。
“我從小與大師兄一起長大。。。”
“一直都是大師兄照顧我,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來教我的。。武功,法術。。”
“大師兄從來沒罵過我。”
“大師兄很會梳頭髮,我從小的頭發都是他幫忙打理。”
“大師兄怕我一人在天墉城會感到孤單,多都會帶些小玩意回來。。”
“大師兄雖然說會帶我回去天墉城然後找出兇手。。。其實他只是希望我在天墉得到靈氣壓制煞氣而已。。”
一切一切由屠蘇述説每一件有關陵越的事是何等真實。
因爲等到他見到陵越出現在眼前時,便深刻體會到大師兄有多關愛他的師弟。
甚至大哥有些眼神從來就不曾在自己身上出現過。
方蘭生回憶到此,不願再作想下去。
他知道繼續追究下去,某些事情會變得更清晰,而这些事情更令他心不得安寧。
夜幕茫茫,庭院各種奏蟲鳴,微涼的氣溫,方蘭生倒滿五小杯酒。
“今晚,我敬你們一杯。來年,我們再聚。”
隔天一早,方蘭生吩咐月言準備好所有好吃的,等待著隨時大駕光臨的大哥。
他如往常一樣到店打理事務。
日過屋簷眼看快到中午,月言慌慌張張的來到店,沖進來抓住方蘭生這急的說:“蘭生,訫兒不見了!”
“什麽?妳到處找過了嗎?”
“今天中午,我去書堂接她回家,久不見她出來想詢問書堂的孩子。。。等了很久卻發現書堂什麽人也沒有,整个書堂的孩子們也一起不見了!”
方蘭生聞言,直覺这事一定是與存在琴川的神秘力量有干系。
他吩咐店員看好店便拉住妻子直奔回家。
“月言,妳不要到處跑了,先回家等候,我試著聯係大哥趕快趕來,期望他離琴川不遠!”
“蘭生!你務必小心!”
方蘭生點點頭。
他念起咒語,打了手印,一只金黃色蝴蝶往天空飛去,又打了個手印另外一只藍色蝴蝶往反方向去。
金色蝴蝶去通知陵越,藍色蝴蝶則去尋蹤女兒。
藍色蝴蝶散發靈光,光芒越亮表示越接近目標,蘭生才驚覺自己來到了琴川的盡頭,一整片黑壓壓的森林,每棵樹足足有幾百丈高大,樹杆大得驚人。
站在邊緣外的方蘭生不敢逾越一步在外觀測,裏頭黑漆漆,樹頭頂著清澈藍天卻沒一絲光線穿透茂密的樹葉射進樹林,異常怪異。
藍色蝴蝶飛進眾林,突然似撞到什麽瞬間散發掉。
方蘭生眉頭深鎖。
“这裏給上了結界?”
他再試一試多弄幾只靈蝶,結果全都只飛到樹林沿外便會散掉。
方蘭生不再是以前亂竄亂跑的不經思考年輕小伙子。他深知能做這麽結界的肯定不是普通人類,仰或者是妖魔鬼怪。
这下怎麽辦?
他個人修為不高,沖進森林拯救自己的女兒倒是勉強可以,可如果裏面有一眾小孩子,他獨自兒可能無法成事。
正當進退兩難之際,他霍然覺察到不遠處有一股氣息焚急向他方向飛奔來,片刻一閃藍光,陵越一身紫衣袍落在他面前。
“大哥!”他驚喜道。
霄河收鞘時發出鏗鏘一聲,方蘭生才看清楚久違的陵越。
陵越看起來更是清冷威嚴,俊俏的臉龐越發堅毅,威力攝人,這樣的大哥他鮮少見過。
“蘭生。。。你沒事吧?”
陵越看向方蘭生,憂心的問道。
方蘭生愣了片刻,才發現大哥瞬即收起了一身淩厲氣息,換成了他心中以往溫潤沉穩的大哥。
“大哥,我沒事。。。只是訫兒不知道給什麽人帶走了,我用靈蝶尋她便找到这地方來。”
方蘭生又告訴陵越書堂的事。
陵越擡頭環視四周,確實這裡散發出奇怪的棲息,有种奇怪的味道。
又很頓然。
天空中有幾爍閃光落下。
“掌門。”五位天墉城的人,他們一下來馬上向天墉城掌門作揖行禮。
陵越只默默點頭,不多言。
方蘭生見幾位歲數相近的天墉門下徒,氣息不穩的抵達這裡想必是一路緊追大哥身後導致的。
才知道大哥為了自己而忽略了这些人,他有點過意不去,可心中又甚感動大哥對自己關愛之心。
“蘭生,你在這裡候著。”陵越面容嚴肅道。
“可是,大哥。。訫兒在裏面。”方蘭生希望自己能出分力把自己女兒救出來。
“蘭生,裏面有什麽魑魅魍魉,我無法預計,萬一你也受傷了,怎麽救到訫兒呢,聼話,我先去探路。。如果需要你我會讓你知道。。好嗎?”陵越放軟態度,他知道蘭生的脾氣,若硬要他好好待在這裡等待女兒回來,確實很難。
蘭生心知大哥說得沒錯,他本身確實沒什麽武功頂多就會點法朮,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。
“好吧。可是一見到訫兒,得馬上讓我知道! ”
陵越頷首答應。
“掌門,我們跟隨您一起吧!”其中一人請願道。
“不,這裡給設了結界,你們在這裡佈陣,和我内應外合。。到時候若有妖物沖出來給我捕捉!”
陵越下令。
眾人點頭回應:“知道!”
陵越看一眼弟弟與徒弟們后拔出霄河向封印砍開了一個入口,他縱身一躍便進去了。
他進到樹林才發現,裏面和外面是兩個次元的空間。
这裏面竟然是像仙境般的奇景,和在外面看近來黑漆漆的全然不同,這裡光亮無比,陽光溫和,云霞漂浮。
陵越眼前出現是一條長長的河道,河道兩旁開滿了粉紅桃花,花瓣凋零覆蓋地面,淺淺的溪水流水聲伴著清風,青脆鳥聲,讓人心神廣怡。
陵越也不禁給吸引了。
“。。。看來。。道行不淺。”
能製造如此真實即龐大的幻境,肯定这妖怪道行也應該有百多年。
兩旁河道並沒有一道橋梁,陵越只好踏過水面的河石往對面去。
一路往裏面行進,各種奇花異草開滿在草地,七彩繽紛爭艷斗麗,陵越則無心觀賞,皆隨時警惕任何奇怪的事情。
然而他並沒見到什麽妖怪,也沒什麽陷阱太過平靜安詳,走著走著越過了大片花海,不久他眼前出現了一座涼亭。
“这是。。”陵越錯愕,他一眼就認出來了。是天墉城后山的涼亭,連色澤和日曬斑駁也一模一樣。
“你是誰?”有小孩的聲音募然響起。
陵越回首。
小孩額頭瓖著一點紅朱砂,身穿紅色民族衣服,長髮隨意束起來頭額露出散發,無血色的小臉蛋一雙波瀾不驚的大眼睛看著他。
“你是誰?”小孩微蹙,冷冷的問。
陵越略驚訝少顷,無語。
小孩見他不説話,也不再問他,自個兒走到涼亭坐下。
陵越望著眼前小孩,全身僵硬得動不了。
他清晰知道这是幻境,自身已墜入了妖怪的虛幻之朮。
他握著霄河的手顫抖不已。
小孩坐在涼亭也不看陵越,獨自發呆。
陵越心中微微刺痛,他閉起眼睛。
“大師兄,給我三年,三年我一定會回來。”
不。
焚寂在的尹千觞手上時。。
我明明知道的。。
屠蘇。。。。
陵越睜開眼睛時,他更啞然。
涼亭内坐著的是一位紅衣衫的少年。
“大師兄。”少年站起身,微笑著向他招手。
陵越攢緊雙拳頭。
少年俊俏五官,修長身段,額頭紅朱砂。。这一切都是他停留在陵越腦海中的模樣。
“大師兄。”少年眼彎彎地輕聲呼喚。
陵越凝視。
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凝視。
屠蘇離去六年,從未到他夢裏。
現在他像是真實的存在與他的記憶中的人分毫不差的出現在眼前,足已由心生魔障。
“大師兄。。”
屠蘇的聲音,萦绕陵越身邊囘響,忽遠忽近的,像是遠離又仿如在耳邊。
等他囘過神時候,少年已立在他近尺距離。
这囘的少年不是身穿紅裳而是與他一樣的天墉城的衣裳,是擇劍長老的衣飾。
少年與他身高已相同,目光柔和注視著陵越。
陵越感到自己無法壓制的心帶來的強烈跳動,跳得他連呼吸的錯亂了。
屠蘇。
屠蘇。
他連喊出來的勇氣也沒有。
少年眨著炯炯有神水靈大眼睛,臉上淡淡的紅暈淺淺微笑,美人如畫。
陵越抿緊唇,眉頭緊蹙。
这是他日夜思念的人,而不知不覺把他心中祈望出現的形象套在思念的人身上。
陵越低下眸,握緊霄河劍顫抖的手漸漸冷靜下來,表情變得冷峻可怕。
“雖然这是我心中日夜盼望的希望。。。希望他平安歸來。。。”
他說畢,即拔開霄河向眼前的少年對劈下去。
少年發出可怕尖銳慘叫聲,然後全身散发激光接著消失無影無終。
“不過是我腦海的幻影而已。”
陵越揚了揚劍,他仰頭看向七彩雲彩,眯了眼。
“在下是天墉城掌門陵越,勸閣下露真身吧!”
“道長看起來很年輕,修為頗高。竟然沒給幻境迷惑。。。實在太令我佩服。”一把溫婉如美妙的女聲。
“區區一个幻境。。有何難度?”
“真沒想到,以爲在琴川找到了很好的棲身,沒想到遇到高人!沒辦法了。。。姐妹們!我們走!”
天空的雲彩突然炸開,一道閃光強烈射下。
陵越提起手臂擋了下刺眼的光。
这道強烈的光互幻成七彩流光,化爲一只巨大的鳥從高空向上沖在瞬即化成三只鳥往各方向沖。
“原來是姑获鸟。。。。難怪擄走學堂的孩子。”
陵越使出手印,霄河散發魅惑的藍光化爲一束光芒沖飛上天 ,“破!”風光明媚的空間頓然黯然下來。
所有幻想如泡沫一樣消失,出現四周出現了濃厚的白霧,可也片刻散開,在陵越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長滿青苔自然形成的山洞,四周果然恢復了光暗不穩的樹林,鳥獸,蟲聲亦如各清晰微微響起。
山洞的入口有好些白骨。
陵越仔細看了下,内心湧上極度悲憤交織。
地上的白骨竟然是小孩子的細骨,已超過五個人的數量。
他猛然一驚!他的侄女!
陵越也不多作想,沖進山洞。
“訫兒!”
方蘭生與一眾天墉城的徒們在外面成功捕抓到三只妖鳥。在外的他已經等不及等大哥救自己的女兒了,發現裏面封印早結開,便放靈蝶進森林找尋他的女兒和大哥。
一路方蘭生既擔憂又著急走得很急,途中讓不少浮根絆腳險些朝地上撲。
[蘭生。有大師兄在。放心吧。]
不知怎麽的他腦海内募地響起屠蘇說過的一句話,頓然他停下腳步,亦奇怪的是他心裏確實冷靜下來。
“蘭生!”
聼到陵越呼喚聲,他擡起頭,恍然閒樹林罅隙光影中似乎看到屠蘇抱著訫兒走向自己。
“爹!”訫兒喊他。
方蘭生才驚覺是大哥抱著自己的女兒,身邊帶了五,六個孩童。
“訫兒!”方蘭生打開雙臂把女兒從大哥身上抱回來,趕緊檢查她有沒有身體哪兒手傷。
“爹,我好害怕啊!!”女兒一抱住自己的親爹便大哭起來。
“不怕。。不怕。。你看爹和大伯來救你了。”蘭生心軟又心疼得摸摸捏捏女兒臉蛋。
“好了,我們先出去吧,这些小孩的爹娘也很心急了。”陵越提醒蘭生。
他們走出这片大森林,天墉們徒們報知給掌門已經成功抓住了妖鳥。
“把它們帶回去處置,還有將去把幾個死去的孩童安葬好,讓他們入土為安。”陵越想起山洞前的白骨。
“是!”眾人作揖應到。
“蘭生和訫兒先回去,月言在家裏等著。我送这些孩子回家。”
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月亮更圓更純粹,方家庭院的石燈大致只剩暖和作用。
女兒與妻子早已退下休息,尤其女兒更是受到驚嚇一見娘親哭得梨花帶淚,哭了很久累了才睡着。
他和大哥在庭院把酒賞月,解疲勞。
“大哥,謝謝你救了訫兒。”方蘭生向陵越倒杯小酒。
“我們兄弟客氣什麽。訫兒是我的侄女。”陵越微笑接下酒杯。
“今天,有點錯覺囘到往時大伙兒的時候。。。”
陵越啜了口酒,默默點頭。
“對了,那三只妖怪。。是?”
“是姑获鸟,估計是給琴川的活人氣吸引過來的。它們喜歡蠱惑人心以及食孩童。我想它們一下擄走這麽多小孩,應該準備轉移別的地方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接下來囘天墉城了嗎?”
“嗯。是的。我與一眾門徒下山也一段時間了,也是時候回去了。”
“我還想多留大哥幾天,畢竟自從大哥當了掌門后,很少來琴川了。現在你又救了訫兒。。我想盡一盡兄弟義務。”
陵越昂首看向天空明亮浩月——回去也依舊沒那個人的等待。
沒有那個人少有的淡淡笑容對自己說:“大師兄。您回來了。”
他低下頭閉了閉眼,心中的執著思念驟然成災,成魔。
“我就多待兩天。”
聼到陵越的回答,蘭生露出孩子氣的笑容。
今夜他倆把酒相歡,聊天聊地聊舊事——但誰也不會提起那一个人。
陵越在屠蘇離去的第六年的十六月夜,夢見了他與他在天墉城的后花園練劍。
然後?
沒有然後。
因爲陵越到九十九嵗並沒有修成仙,而獨自在小屋仙逝了——由始至終,他一直相信屠蘇會應約回來。
END
(按來聼。)
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寫了這篇。
寫了就POST。。。
大概每次看到大師兄,就想到他一輩子也沒辦法再見他的屠蘇的遺憾。
順便說一下,姑獲鳥那段我沒寫打鬥的原因是。。我沒功力寫古風-——因爲我的中文是數學老師教的。